發文日期 : 2025/12/19

文/張勝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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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論自由是保障多元觀點、促進公共討論的重要價值。（圖片來源 : Adobe Stock）

言論自由不是「想講什麼就講什麼」

在強調「自由意志」與「人人可發聲」的社會氛圍下，許多人認為言論自由等同於「暢所欲言」。

然而，在法律上，言論自由從不是毫無限制的權利。

隨著科技進步、即時通訊普及，人與人的互動不再侷限於面對面交流，各式通訊軟體、社群平台，使任何一句話、任何一個情緒性的評論，都可以在短時間內被截圖、擴散、放大。

因此，當一個人因憤怒、誤解或情緒起伏而向朋友抱怨他人──甚至在群組中「高談闊論」──若無注意尺度，就可能觸及刑法中的 妨害名譽罪章，甚至面臨私人告訴、公司連帶法律風險。

本文從刑法角度出發，聚焦於 刑法第309條「公然侮辱罪」 的解釋與最新憲法判決要點，並結合職場與人力仲介業常見案例，協助讀者了解如何在溝通中避免踩雷。

妨害名譽的基本觀念：從「名譽權」到刑法規範範圍

名譽權在法律上具有三層意涵：

(一) 社會名譽（外部名譽）

指第三人對某人的客觀評價，例如「他是否誠實」「是否守信」。
→法律重點：社會名譽為刑法保護的核心法益。

(二) 名譽感情（主觀感受）

指個人對自己名譽的敏感程度，例如「我覺得被羞辱」。
→ 法律重點：此為主觀，不屬於刑法309條所保護的範圍。

(三) 名譽人格（人身尊嚴）

指每個人作為社會成員，應受平等對待與基本尊重，不應遭刻意貶抑或羞辱。
→法律重點：此亦受刑法309條保護。

依 2024 年憲法法庭「113年憲判字第3號、4號」解釋，若侮辱言語僅傷害「名譽感情」，而未侵害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，不成立公然侮辱罪。

公然侮辱罪的構成要件（刑法第309條）

刑法第309條規定：
「公然侮辱人者，處拘役或九千元以下罰金。」
「以強暴犯前項之罪者，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一萬五千元以下罰金。」
本罪成立要點不能只看「被害者感覺不舒服」，而需符合以下三要素：

（一）公然性：是否讓「不特定或多數人」得以知悉？

公然包括：

1. 不特定人或多數人可見、可聞。
2. 雖只有一人見聞，但可能迅速輾轉擴散。
3. 社群貼文、群組訊息、公開直播都可能符合。

   重點：被害人不必在場。

• 例如：
  A. LINE群組內辱罵主管「廢物」
  B. 在公司茶水間大聲罵同事
  C. 在Facebook或IG限動爆氣罵人

  以上，都符合公然性。

（二）侮辱：必須是「抽象謾罵」而非具體事實指摘

侮辱須是：抽象、不具體事實＋貶抑人格之言語。

• 例如：
  「白癡」「垃圾」「廢物」、對他人比中指、扔雞蛋羞辱 :
  對他人比中指、扔雞蛋羞辱為象徵性言論象徵性言論，藉由非對話之形式，將自身主觀之意識表達而出，最常見的是對他人比中指，比中指這個行為若在正常情形下，並無特別涵義，但放在現今社會當中，一般看到此舉動的人，多少會帶有受到侵犯的感覺，故若對他人比中指是有可能會被評價為成立刑法第309條公然侮辱罪。

若指稱具體事實（如「他偷錢」「他性騷擾」），則屬 刑法第310條誹謗罪範圍，本文本篇愛與篇幅不予討論。

（三）被害人必須特定或可特定

必須能明確知道被罵的是誰。

• 例如：
  「那個胖子主管」→ 若大家都知道是誰，就算可特定。
  「某些同事」→ 太籠統，可能不成立。

  法人可否成為侮辱罪客體？
  →尚有爭議，但若損害法人商譽，可能成立 刑法第313條妨害信用罪。

第二項「加重侮辱」：若伴隨強暴，刑責更重

行為若使用強暴，

• 例：當眾打巴掌、強拉對方衣領羞辱、強迫遊街、對住宅丟雞蛋，即可能構成刑法309條第2項，加重處罰；此外強暴不必造成身體傷害，影響心理強度即可。

刑法第311條善意言論免罰：公然侮辱罪不適用？

刑法第311條規定：
「因自衛、自辯、保護合法利益、評論公眾事務等善意言論，不罰。」
然而，根據判決趨勢：

法院普遍認為 此條只適用誹謗罪，不適用侮辱罪。
所以就算是出於善意、內部討論、檢舉，也不能用311條免罰
因此：
(一) 在內部群組罵人
(二) 在開會時辱罵部屬
(三) 在同事間形容主管為垃圾
→仍可能成立「公然侮辱罪」。

憲法法院2024判決：公然侮辱罪是否違憲？

2024年（113年）憲判字第3、4號判決重點：
✔公然侮辱罪合憲

但僅保護：
(一) 社會名譽
(二) 名譽人格
言語若僅侵犯「名譽感情」則不罰。

法官將衡量：
(一) 一般人可否忍受
(二) 言語是否有公共利益或屬情緒性語助詞
(三) 是否依社會脈絡屬「評論」或「語句慣用」

因此，以後以下用語是否永遠構罪？

• 例如常見網路整理的表格內的：
  (一) 白目
  (二) 神經病
  (三) 敗類
  →是否構成刑法第309條，成與否無法太武斷。

職場實務案例：一句話如何引發法律糾紛？

職場中最常見、最容易被截圖爆炸的三大典型案例：

案例一：LINE群組怒罵主管是「廢物」（類似可參照台中地院107年度易字814號）

• 情境：
  某員工因不滿主管要求，於群組怒罵主管：「廢物主管」「腦袋壞掉」。
• 解析：
  LINE群組＝特定多數人，共見共聞
  「廢物」屬抽象貶抑
  足以損害主管社會評價
  →可能成立公然侮辱罪。

案例二：情緒低落時罵同事「白癡、低能兒」

• 情境：
  員工A認為同事B處理能力不足，在休息室抱怨：「他就是白癡、低能兒。」
• 解析：
  屬抽象謾罵，又無公共利益，且對特定人產生社會評價影響
  → 可能成立公然侮辱罪。

案例三：聚餐時抱怨公司「垃圾公司」（類似案例可參照北院113年度審簡字2773號）

• 情境：
  員工C因制度不滿，在聚餐上抱怨：「我們公司就是垃圾公司。」
• 解析：
  法人是否能成為侮辱罪客體有爭議，實務認為法人還是有社會名譽，若造成商譽損害，縱不成立刑法第309條公然侮辱罪，亦可能成立刑法第313條妨礙信用罪。

結語

在資訊快速傳遞的時代，一句話、一個情緒性用詞，可能會產生訴訟爭議、公司面臨名譽損害，勞資雙方誤解加劇，古人有句話，三思而後行，放在現代，還是有其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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